我与妈妈行走在田野上。阳光在油光绿草上跳跃,反射出粼粼的光斑。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佝偻的背影,在菜田边忙碌着。
妈妈走近去,叫了一声“伯父”。那个头发灰白、满脸皱纹的老人转过身来,欢喜地应答,叫出了妈妈的名字。妈妈与他热切地交谈着,聊着家长里短,那一口方言让我听不懂,只是在一边好奇地盯着老人看。老人的眼睛洋溢着神采,沧桑的脸上漾满了笑意,像一朵细碎的菊花,阳光盛得满满的。
我们与老人告别。我问妈妈,他是谁。妈妈淡淡地回答:“我的伯父,十年前失明了,现在家中只有他和他弟弟。”
什么?我惊愕地盯着妈妈。他是盲人?
我回头一看,老人正俯身专注于一棵白菜,菜田中的小径略有弯曲但很干净,一片耀眼的青菜正在阳光下招摇。我这才注意到,老人走路略有一点蹒跚,手边执着一根粗树枝——那大概是他的盲杖。
从妈妈口中,我得知,老人一生充满了凄凉。他幼年丧了父母,三个兄弟姐妹,全靠他一个老大支撑着,既当爹又当妈地把他们拉扯大,供他们吃饭,甚至上学。等他们都成家立业了,他也过了不惑之年。本来,劳苦了半辈子的他也该歇歇了,可是,这似乎是一个苦命的残缺的家庭。没过几年,一个妹妹就去世了。又过了一段日子,一个弟弟患了肺癌,也走了,只剩下一个弟弟与他相依为命。他只能继续下田劳作,不久得了白内障,动了手术却不肯休息,不久复发,永远也无法复明了。
我听着听着,心中颇有了些“花落人亡似飘蓬”的味道。可是,我却怎么也无法把这凄惨的家世,与那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盲老人联系在一起。
再一回头,老人与我们已经离得很远了,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。那个背影,瘦骨伶仃,弱不禁风,却又显得那么坚强,那么有重量,好像就算来了龙卷风也刮不走他!
晚上的饭点时间,我与妈妈想去给老人送几个萝卜团。我们家正在做冬至,顺便送点饭给他。
院子不大,种着一点葱与大蒜,油绿油绿的,一点也不像一个盲人的菜园。一只黑斑狸花猫趴在一口水缸的盖子上盯着我们瞧,房子边的柴棚中堆着许多干柴。
我们走进了老人的房子。屋内很昏暗,床放在“客厅”旁边。说是房子,其实也就是一个兼并了客厅、卧室、厨房的小房间。地上坑坑洼洼的,却没有树枝、煤块之类的脏东西,收拾得井井有条。厨房就在客厅一角,煤灰中立着老人,听见了声响,马上抬起了头来。老人的衣服灰扑扑的,脸却笑成了一朵花,那种笑容绝不是一个身世凄惨的人所应拥有的,那笑容是由春天的阳光凝结成的,千年冰雪也会融化的。
老人手捏着一个木头炒勺,旁边放着一个熏黑了的锅,灶下放着一大堆干柴火,看样子刚要开始做饭。我们向老人招呼了一声,把萝卜团放在一边的桌子上。桌上放着一些冷饭与一点剩菜。妈妈与老人攀谈着,老人的眼睛中盈满了快乐与希望,充满了活力与幸福,好像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依旧是有颜色、有生命、有意义的,他是一个如此幸福的老人。
我们慢慢的走回了家。我心中有一个越来越大的疑问:干净的菜地,健康的作物,井井有条的家,洋溢着阳光的笑容……老人是看不见的,可是他为什么表现地比有明亮眼睛的人还快乐,对世界充满了感恩,对未来盈满了希望?
妈妈说,他眼睛的门关上了,但他心的窗户打开了。于是阳光依旧像往常一样照进来,照得一片春暖花开。
我的眼泪终于下来了。
写优秀作文必备,成语查询工具:http://www.dxzw.com/c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