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说,荷是江南女子的转世,盛开在当年初见的桥边,每一个夏日的绚烂都是赴着前世的约。然而荷花年年满塘,踏过木板桥的人却代代不同,昔人已去,下一世的温柔永远不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,再是接天映日,也只能在桥边沉默地叹息追忆。
我自幼时起练画,笔下水墨也晕染过芙蕖朵朵,虽然足够娇艳,却少有一种清雅的气质,更没有那哀而不怨的凄婉神采,好在国画总被墨香掩着,也显不出俗气。但我敢言写得出竹清瘦,点得出梅傲骨,却从下笔的第一天开始,从未画出一幅含着情愫的荷花来。
如何才能画出来这自然的宠儿呢?从通彻的茎中舒展出来的花朵,秀丽而端庄地摇曳在水面上,起则俏然独立,落则羞掩叶间。曲线勾勒出粉红的轮廓,即使用最富有弹性的笔法也描不出其中婉柔。幼小的碧色莲蓬被明黄色的花蕊护着,紧抱住渐渐鼓胀的莲子,如生动了的玉雕,被静水映着,轻轻含笑。
仅水色便往往能让人觉得清爽。荷花长年寄居在清爽边缘,自然也带了些凉意。蓬蓬勃勃的翠色浸在一起,间杂几点嫩粉,娇弱不胜又精致圆润。路人便忍不住看一眼,再看一眼,终于驻足其间。
“芙蕖半放,夜来香澈”,这是《三京画本》里对一个女孩儿名字的描述。人们用各种关于荷花的修饰来描述少女,芙蓉面,步生莲,荷花天生便是那段美丽韶华的代称。那是低头观鱼戏弄莲子的少年时呵,莲花怀念的,代替的,引人迷醉的,都是那些清如水的时节。只有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,未尝人间辛苦无奈,才意外地在如画美景中放心做一个赤子。后来长大,即使依旧采莲江南,被生计所迫的人们早已只会盯住残荷后那饱满的莲子,以及污泥中一段段幼童手臂般的白藕。生活让我们必须面对现实,只有闲暇之时,带着孩子们来到这里,才能从他们的惊叹中回味当初的心情,在他们的眼睛里读出那段无忧时光。
最动人的悲哀,往往被时间所洗涤。在交织的传说中,那莲花便盛开在时间的河流旁,散发着充满记忆的馨香。
那个蒙蒙雨天,白蛇收下许仙油纸伞时,烟波湖上,可否有素白或粉红的莲花朦胧,如她微湿微甜的心情;那个晴空六月,泛舟湖上的诗人与朋友对饮时,迎了日光的火红花朵,化成了多少相思红线,缠绕对于江南的思念;那个明净月夜,朱自清徘徊在水木清华中,那些躲藏在莲叶阴影中的深沉思绪,如远方飘荡的歌声。出水芙蓉,一次次地成为美丽的布景,却在种种幻境与真实的交错中坚守,直至成为最终的主角。
莲花亭亭,摇曳在夏日风中,连着跳跃在其上的阳光都显得微凉。如当年那痴痴等候的温柔少女,守望着千年的传说,代代如烟花,绚烂一霎,又渐行渐远。
写优秀作文必备,成语查询工具:http://www.dxzw.com/c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