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昏、地暗、风狂、雨骤。
我在想这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日子。
今年的芙蓉花开得格外好,好得让人察觉不出秋天就这么到了。可在这样的花丛间,我只能想象到我的面容是愈加的憔悴苍老。是的,我又这么苟且地挨过了一夏。
曾记得有一个哲人这么说:岁月极美,在于她必然的流逝。我年轻的时候曾不屑过这句话,可当我垂垂老矣之时,我忽然就彻悟了:年轻时对岁月的不屑是因为拥有岁月。而现在,我已然彻彻底底失去它了。没有失去,又何来珍惜。没有珍惜,又如何去感知美?
请原谅,在我一个人的时候,我会像现在这样絮絮叨叨,我只是怕,如果我不这样提醒自己,就会把以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。当一个人老的时候,许多事情会在心中渐渐清晰,但更多的时候,还有另一些事情,会在脑海中渐渐淡去。
我一生坎坷,终不得志。晚景也荒凉惨淡,我一点儿也不怨。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幸运的。我还有一间草堂,有妻子儿女。可那些流离失所,举目无亲的人们呢?他们又该当如何?
哦,是了。我有一间草堂,建在浣花溪畔,是很美的名字吧。我的草堂,它是我惟一的栖身之所。
可是我眼睁睁望着肃杀的秋风卷走屋顶的茅草,它们被吹向江心,吹向树梢,以及一切我够不着的地方。我驻着拐仗,看见秋风簌簌吹过衣角,一低头,衣襟前便落上几滴水痕来,才发觉那是我混浊的老泪。
南村的孩童们看我年老无力,竟然当面将我的茅草抱入竹林。我想呼喊,才发觉嗓子已经喑哑。
罢了,罢了,都罢了。
只是我怜悯他们,又有哪个来怜悯我?
呵,你还真盼着有哪个来怜悯你不成?杜子美啊杜子美,你休要再犯傻了。你抬起头看看那些锦衣玉食的人……难道不是他们,才有资格怜悯吗?向来只有佛陀怜悯众生,又何来众生怜悯佛陀?
可是他们曾想过怜悯二字?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。哪怕是分一杯残羹,也不曾有过吧。他们所记着的,不过是夜夜的笙歌,与倾国倾城的舞袖,而己。
杜子美,你又将成为哪天的冻死骨呢?
天色渐渐昏黑,风也小了些许,可是雨却愈发的大了。
陈旧的被褥像铁一样,沉重而冰冷,雨漏进屋里,掺着丝丝缕缕的寒意。年幼的孩子蜷缩成一团。却依然感到寒冷无比,一不小心就把被子蹬破了。
雨脚麻密,从未间断。屋子内的水积成了一个个水洼。自从安史之乱以后,我就从未安心睡过一次好觉,今晚更是无法。
我索性披衣坐起,点燃床头的一盏残烛,烛身还有斑驳的烛泪。灯火如豆,烛光一阕一阕地跳跃。
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半首诗未填完,还仿佛看见我年少时的影子,不甚清晰地映在烛光里。
我七岁学诗,十五岁扬名。三十岁之前可谓是“放荡齐赵间,裘马颇清狂。”
还有那一年,我在洛阳,与李太白相见恨晚,都说知音难觅,可我却很幸运,我觅到了。我常希望能有他一半的豪气。我想,那真是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啊。只是很可惜,我们已离别许久了。
然后便是我应试落第,困居长安,再然后是安史之乱,最后,就是现在。
往事回想起来总是没有个头。想了这么多,我恍如隔世,白云苍狗之感顿生。
我已经很老很老了,难以说是衣食无忧,更遑论治理国家了。
只求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。
呜呼,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,吾庐独破受冻,死亦足。
此时,一滴雨珠落在微弱的烛火上,掐灭了那团柔和的光亮。
烛火“咝”地一声,化作一缕青烟,消散在阴暗的房中。
我看到此情此景,终是强忍住了眼角将要滚落的那滴泪。
(湘潭江声实验学校1130班九年级 赵雨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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