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总说流年似水,我想是的。在逐渐失去的流年中,我离开勒流来到这个新的故乡,回溯过去,我已经在大良生活了九年,但关于时间的观念依然模糊不清——也不知这九年是怎样渡过的,我过往的记忆总是很零碎。自己从七十多公分成长到一百五十多公分似乎也是一瞬的事了。勒流故里的树不再长花和长果子,天井的墙也开始发黄。流年似水,一刻不停地向远方淙淙远去,轻轻地在告别中消逝了。
小时候的记忆珍藏至今,留在祖屋和那条小巷里。祖屋并不大,也并不老,是爸爸妈妈婚前不久才建的。它有玫红色的瓦和白砖,是很普通的一栋四层楼房。平时我并不叫它祖屋,而是叫它“屋企”,“屋企”在这的方言里是家的意思,毕竟我喊了这名字三年,是改不了的了。后来等我想起时,总觉得兴奋和可惜,我想那三年的过往应是漫长而快乐的,然而自己能回忆起的只有零散细碎、貌似可有可无的小事,模糊、清晰、漫长、短暂……我如数家珍般的回忆,盼望能再想起些什么,却发现小时候的自己就是在这样小的世界里生活的。我曾怀疑小时的我过得是否充实快乐,最后无疑那时的自己很幸福很幸福,日子里载满了阳光。
勒流家里有一个三面都是窗的大客厅,在隔壁搬过来之后光线便被挡住了,但在这之前,每天都有晃眼的阳光从窗外跃进来,被铁栏分成一个个格子铺印在花岗岩红白黑相间的地砖上,即使关上窗户也是那么灿烂,反倒把蓝玻璃照得发亮。我在坐下来玩时,专找被太阳晒着的地方坐,家里人笑我被晒得都黑了,我就跟着笑。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躺在地上,太阳把地砖和窗栏晒得很暖和,所以更多时候我会偷偷摸摸地爬到窗上,踩着铁栏爬得老高老高,然后做到铁栏上,晃着脚把头探出窗外。这个时候被发现是件很糟糕的事,挨骂是肯定的,倒霉时还会挨打。如果是在地上躺的话还得洗头,妈妈每次给我洗头都要用力抓,很痛,至少我是不喜欢的。
在四楼的阳台上,满眼都是叶和花。红玫瑰和柠檬树是爷爷最疼的两棵。但我更喜欢的是芒果树和马缨花。马缨花有四叶象牙色的花瓣,像一樽红酒杯子,中间兜着一朵玲珑细巧的花,花是红的,像一簇小火苗。远处看马缨花,不仅是个酒杯,还是个孔明灯。马缨花按羽扇的形状生长排列,风一来整串都要摇起来。用陶缸养起来的是芒果树,一共有两棵。每年夏天或秋天都会果实累累,整整能填满两个袋子。家里种的芒果要比外面卖的好吃,切开之后满桌、满手的汁,像我巴掌大的芒果,我一天能吃好几个。吃多了会上火,奶奶给我煲凉茶,茶里放蜜枣,也是甜的。
那时正热播一部叫《精卫填海》的电视剧,我常吃完饭就跑去看,直到三集连播完了才甘愿回到凉席上睡午觉。席子铺在地上,清凉舒服,我在席子上左滚右滚,直到头被磕痛为止。晚上的时候,我偷偷溜到爷爷奶奶房里和爷爷一起看《西游记》,有时候会看《济公》和《憨豆先生》。因此长大后常被同学说有悟空、济公和憨豆的作风,我倒还真为这高兴。《西游记》是夜场,所以常看到一半就要被叫回爸妈房里。爸爸的电脑里有很多不知道名字的钢琴曲。每天晚上我就听钢琴曲和着天井鱼池的水声入睡。我试图找到它们的来源,但常不如愿,只是找到了一首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听着感觉很安心。
遥想往昔,我的幼年时光实在勒流度过的,而今回到故居,芒果树枯死了,阳台上的桃花、红枣、杨桃也不再长了,香气妖媚的夜来香失了味,斑驳的记忆被时光冲刷而去。那个早晚装满水的脸盆、那三个“福禄寿”三星的陶像、那一丛门口角落里的狗尾草、那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地、那一碗巷口卖的龟苓膏……因为天井外的那个鱼池,我爱上了流水的声响,每当我在天井里看着过往的云思想的时候,阳台的绿藤便慢慢垂到门边,响水声在耳边渐渐隐去。如今我仍常望着天怀想,水流声仍在耳边流动,却已不同了……
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弱水三千我只一瓢,那是一个说不清道不完的梦。岁月曾给予我们快乐,正如水的温柔轻缓,但也会给我们悲伤。想用歌来颂这时光,却唱不出它的美好;想用笔来赞这岁月,却诉不出它的动人。生命没有留时间给我们遗憾,也没有留时间给我们悲伤,只能感叹流年似水,似水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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